又是一年“莳田”时季,。农村老古言常说:“小孩爱过年,大人爱莳田”。过年时可以穿新衣、戴新帽,可以打锣鼓、放花炮,可以吃上各式各样的美食,还可以收到长辈们给的大红包,孩子们岂有不爱之理。大人们则不同,赣南山村旧时较穷,过年则要较高的花费,年前好几个月大人们便开始愁这“年资”,而到了过年时,虽然年味甚足,却非最爱,大人们最爱的是什么当然是莳田。
在农村,改革开放以前的生活,现在的年轻人是不甚了解的。
那时侯,农村是搞集体化。每年的春夏两季插田,要开“秧门”。生产队长把男女劳力喊到秧田,既不宣布散工的时候,每人扯的秧是点数量,还是算面积。
虽然那时的农村是搞集体,大家的思想还是蛮纯洁的,人心都是一扎齐。后来包产到户了,农户都是“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”了,很少有那种一同上工一同收工的景象了。
一望无际的田野,你看见寥寥几人,在田野里扯秧、除草、施肥……农人自由了,你去承包地上工的时候,他在外面找副业,他在承包地上工的时候,你就在外面找副业。农人们都知道,人误地一时,地误人一年。对于承包地里的农事,大家都不着急,早有规划,到时铆着劲干几天,农事就干完了。
只是,这些年来,觉得乡村少了一种热火朝天和人心齐泰山移的景象了人多好种田。村里插秧时,往往是我帮你家一天,你帮我家一天,像办酒席一样热闹。
天刚亮,就有人挑着空篮子、扛上扁担去秧田里拔秧。秧田里长有稗草和杂草,拔秧时要小心剔出。一边拔秧,一边还要摆摆家常或说些奇闻轶事,间或拖腔拿调地唱起花灯小调,比如“田夫抛秧田妇接,小儿拔秧大儿插”……
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,形成了乡村三,四月农村独特的景致。
插秧时,田水的深浅以漫过田泥为宜——太深了,秧苗难定根,容易漂起来;太浅了,插秧分秧不利爽,泥浆溅得身上到处都是。
插秧要做到“胸中有丘壑”,窝距行距都有数,左三棵,右三棵,分蔸均匀,秧苗直立,排列整齐,横竖都在一条线上,不能出现闹塘(秧苗栽得太稀或没有秧苗的地方)。为了赶天时,男女老幼齐上阵,站成一排,低头弯腰,左手分秧右手插。插秧时眼睛不看手,只看水面,插好一行退半步,一步步顺次把秧插进水田,待退到田边,秧便插好了。
此时,青苗点缀的水田平整如镜,倒映出人影、青山和天上缓缓游动的白云,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唐朝布袋和尚的那首诗:“手捏青苗种福田,低头便见水中天。六根清静方成稻,后退原来是向前。
”天晴时插秧,毒辣辣的太阳要把头皮晒炸,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,洇成的盐渍在背上形成一块块奇形怪状的“地图”。
插秧时节,天气说变就变,早晨还是艳阳高照,午后就变得阴云密布,不多时雨便噼里啪啦下起来。
没带蓑衣和斗笠的乡亲只好弓着背继续埋头苦干,让雨水从头上顺着腮帮子流下来,连揩的时间都没有。
突然间,这沉闷的场面被远处村妇一嗓子脆亮婉转的山歌打破了:“
大田栽秧窝对窝,
拨开泥水栽两窝。
哪个是妹亲朋友,
陪妹栽到太阳落。”
这边的男人当然不甘示弱:“
大田栽秧行对行,
钥匙配锁妹配郎。
只要小妹不嫌弃,
哥会下田来帮忙。”
这边田片的歌声刚落,那片田段上又传来;
男:挑担秧子来莳田,
半路走到妹面前。
手攀老妹来去转,
宁肯荒了那秧田。
女:你爱莳田就莳田,
切莫起眼把妹恋。
看了老妹心会乱,
错出秧苗莳乱田。
男:三月莳田四月青,
四月莳田难转青。
妹爱恋哥趁年嫩,
老秧莳田谷尾轻。
女:莳田莳到四月边,
脚踏深水唔得鲜。
睡到半夜噼啪响,
魂魄还在哥身边。
唱完任凭一阵阵欢笑声、喝彩声响彻田野,乡亲们也似乎忘却了日晒雨淋的辛苦和疲劳。
不到十天半月,稻秧便栽完上岸了。一阵风吹过,秧苗随风舞动,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,更像一幅极美的油画。
插秧,难以磨灭的记忆,难以抹去的记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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