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节档已至,“神仙”打架,而最令我期待的,无疑是由程耳执导,梁朝伟、王一博领衔主演的电影《无名》。片方在上映前释出了甲乙两篇预告,将更多内容和细节展现在观众面前,期待值直线上升。据影片资料显示,影片所讲的是日本偷袭珍珠港后,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,中共地下党冒险送出情报,破坏日蒋媾和,维护祖国的故事。
然而,《无名》虽然是谍战片,但官方并没有过于强调大型战争场面,而是用讽刺手法,把电影定性为超级商业片,还融合了更多艺术层面上的技巧,呈现出极为高级的质感和故事性。
了解程耳导演的人都知道,他的电影作品向来少而精,并且具有突出的个人风格以及强大的镜头审美。因此,短短几个预告片段,我们就能在其中挖掘出不少亮点。
首先是镜头,甲篇预告没有任何对白,只有不断变换的场景和人物阵容,所以故事连贯性并不强,但单从画面来看,片段震撼力十足,充分体现了电影的格调。第一个出现的画面是四个男性角色神情严肃地聚在一起,随后上方灯光闪烁明灭,他们一起抬头查看。构图上,导演采取对称式构图,四个人物无论是前后、左右都非常平均,似是处于两方博弈,又像是各怀鬼胎,让人摸不着头脑,而不断闪烁的灯光则表示黑暗与光明的交换,说明他们所处的局势不再平衡,很可能会有大事发生,悬疑氛围直接拉满。
接着就是两位主角的出场,在接连两个画面当中,镜头利用黄灯制造了明显的构图对称,梁生偏左,而叶秘偏右,这种手法不仅让视频更加工整流畅,也将二人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迷雾,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处于对立阵营。
之后,镜头透过铁丝网拍摄梁生,像是“某人”的窥探视角,而在这个视角里,梁生瘫倒在椅子上,似乎苦恼着什么,与此同时,右边3分之一的空间都是暗部,与梁生身上的黄光形成高反差(画面明暗对比大,说明画面反差就大),更令人物充满了神秘感。
接着画面又转到叶秘身上,此时灯光已经变为冷色调,有着强硬的明暗对比,视频中,叶秘表情阴狠,由明走向暗,又从暗走到灯光之下,变成了“阴阳脸”,也就是所谓的分割布光,这种手法能够展现角色的割裂感,表明他亦正亦邪,具有很强的复杂性。
一个黑幕之后,视频画面骤然明亮起来,呈现出外国兵骑行在大草坪边的景象,下一秒,镜头又构建出框中框构图,把这些骑行的士兵们框在一个小方窗里,并且前面留有较大暗部空间,塑造出从阴暗处看出去的视角,形成外明里暗的鲜明对比。
接下来一部分则是重点,视频快速切了三个画面,先是士兵队伍驶向某处,然后是天井仰视视角,士兵们从上往下望,也是从光明望向无尽深渊,随即,他们站在废弃楼第一层里,似乎在寻找着什么,到了最后,视频便展现出最为震撼的一幕,一群皮肤黝黑的中国百姓站在污水里抬头看,眼里没有任何畏惧。把几个片段连接起来,可以得知这里大概讲述了外国士兵寻找中国百姓,而百姓躲在天井里的剧情。
在表达上,导演将外国士兵置于明媚的光亮之处,百姓却只能站在幽深的井底里,形成了强烈对比,然而,光明之处必然象征正义,黑暗之处必然意味罪恶与卑微吗?显然在这里并不是,这也是电影隐喻的深层含义,不仅能让观众更深刻地感受到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也把中国人民的不屈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随后几组镜头都与车有关,叶秘坐在行驶的车里看着士兵们离去、车队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以及上海建筑旁的马路,这些画面看似没有联系,但如果把它们和密集的城市景象相结合,便可以理解为这些车代表着地下党,而行驶在路上,就说明他们为了保卫这座城市必须踏上征途,迎难而上。
在乙篇预告中,脚步和门两种元素组成了连接点,一开始梁生独自坐在椅子上,色调偏暗,看不清表情,而随着他的脚敲击地面,镜头又采取中心点构图,把他的脸部放置于画面中间,光也更为明亮。由此可见,敲击地面就相当于目标的确定,敲击完之后,形势也就随之明了,“战争”一触即发。
转场之后,镜头切到叶秘的鞋,然后往上一直延伸到人物全身、面部表情,接着,只见他眼神坚定地往前走了一步, 画面就又变成了黑幕。一方面,镜头从下到上、从后到前移动,给人物塑造了神秘强大的形象,突出这是个重点人物,另一方面,这里同样想表达叶秘已经确认目标,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,为后面的情节做铺垫。
值得一提的是,梁生和叶秘出现的第一个镜头都有结构式背景和前景,一个是排列整齐的玻璃窗格,一个则是杂乱无章的铁丝网,两两相对应,再次给观众制造人物关系的悬念。
随后,镜头在行动的脚步和门之间不断切换,并且搭配了强节奏的鼓点,把紧张感烘托到极致。从这些镜头语言可以看出,梁生和叶秘两人都在寻找目标,并且都有拿枪“偷袭”敌人的动作,暗示了他们“地下党”的身份。
一发枪声过后,叶秘沉默地用纱布勒住一个人,虽然没有见血,但杀意显而易见。最终画面是叶秘在夜晚下雨的小巷里跟两个日本兵正面交锋,表明狼烟四起,一场厮杀大战即将展开。
通过这些片段,可以看出《无名》涵盖了非常多镜头美学,无论是构图、光影,还是运镜、景深,都把舒适观感与情感表达完美融合,体现出导演的深厚功底。
其次,预告的剪辑手法也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和暗示性。片方发布的一分钟预告里,开场镜头呼吸感浓烈,让观众更容易代入其中,窗外影影绰绰,梁生地撑着窗台往外看去,神情严肃,到了下一个画面,他在另一个窗台旁坐下,还点起了烟。看完后,观众会理所当然地把片段联系起来,认为顺序是这样的:梁生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,然后走到窗边,再回来坐下抽烟。但实际上,他坐下抽烟时的窗户跟一开始的窗户并不相同,说明这可能不是同一时段,甚至不是同一天。
再看看后面叶秘的部分,画面里,叶秘拿下西装穿上,然后整理领带,再弄好袖口,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准备程序。但如果仔细观察,可以发现他的片段一共出现了三次领带,而开头和最后的领带其实是同一个,并且最后他也还没有穿上外套。因此,这里真正的顺序应该是叶秘整理绿色领带,然后穿上西装,看着镜子,像是准备展开一场“杀戮”。中间的白色领带则是另一次换装的插入,用于迷惑观众。
除此之外,这支预告片的转场都是枪声,这样做,既能够震慑人心,又暗示中间发生了很多不可告人的事件,激起观众无限好奇。
在首支预告片里,电影的对白方面同样值得考究。在这支预告中,两个人物用上海方言对话,叶秘问对方,“弄死他干什么”,对方回道,“他不尊重我”,听完,叶秘无语地骂了一句:“白痴”。接下来,他们就企图把死人运到海里丢弃,但没过多久,一个说尸体太重,一个埋怨海太远,最后随手把他扔到地上,甚至还嫌弃地拍了拍裤腿。
从故事性来看,这个杀人抛尸的片段似乎没头没尾,不知所云,但其实这里面包含了很多含义。第一,上海方言能够体现两个人物所处的环境背景,照应出他们正在当时局势最为复杂的上海,第二,这段对话也给观众留下了悬念,让人不由得猜测起他们为什么要西装革履地杀人,两人之间究竟又是什么关系,第三,两人分别用方言说出“人重海远”,使得最后影片引出的任重致远的谐音梗更加具有诙谐性和荒诞性,体现出导演的黑色幽默。最后一个则是很少人发现的细节,视频最后,右下角还出现了另一只脚,从这只脚可以看出,这个人是躺倒在地的姿势,并且很可能是个女人,那么,他们是否还杀了别人?实际上,这些种种问题,都是导演传达给观众的特定信号,而答案,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真正找到。
看完这些预告,也就足以领略程耳导演浓烈的个人风格,他钟爱对称式构图,对于人物、风景等等画面,他都会均匀分割空间,以此使画面更加美观、平衡。另外,影片也始终保持着特有的神秘感和黑色腔调,冷冽中带有张力,爆发中带有隐忍,无处不透露出耳导强大的叙事能力与极致追求。
《无名》把故事架构在风云变幻又充满国家情怀的特殊时代,不仅极大渲染了谍战片特有的刺激悬疑氛围,还融入了细腻的艺术表达,相信上映后一定有不错的票房表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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