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的2月28日,我值乘的351/2次列车行驶在陇西线上,虽说已经立过春了,但乍暖还寒的倒春寒,更让人感到彻骨的冷。
傍晚时分,窗外又飘起了雪花, 我在严重超员的车厢一节节巡视。车厢里到处是外出打工,或没有找到活干又返乡的民工,他们扛着被褥和工具,疲惫地蜷缩在车厢各个角落的地板上。我不由得想起了路遥笔下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外出谋生的人们。
走到9号车厢时,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好奇地摸着我的臂章,扑闪着大眼睛问:“阿姨,火车啥时候到站啊?”抱着她的爷爷大声呵斥她不要乱摸,一边不好意思的对我笑笑,说他是带着孙女去找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和儿媳的,“他们过年都没回家,孩子想爸妈啊!”老人的声音有些涩哑。不知怎么我鼻子有些发酸,赶紧轻轻拍拍小女孩儿的头走出车厢。
晚上9点,列车在义马站突然临时停车,站方传来报告,前方发生事故,线路中断,351次列车就地待命…
义马是个小站,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站上什么都没有。列车犹如停留在寂寥的旷野,四周黑茫茫一片,为了节省电,列车全部开半灯,透过站台上同样昏暗的灯光能看见天上飘落的雪花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列车已经在义马滞留39个小时了,线路仍没有开通 ,老天又刮起了大风。更揪心的是车上已水尽粮绝,取暖炉因没有煤烧而熄火,旅客们在冰冷的车厢里怨声载道,躁动不安。软卧车厢里,一个伊斯兰国家来的团队旅客,集体跪在车厢的通道上不停的祷告。天!近两千名旅客啊!,我一边安排乘务员去站上一壶一壶提水续到茶炉里,一边派副车长带人去几里之外的小村子里动员村民做些饭菜,拿到车上来卖。
雪越下越大,四周又变成白茫茫一片,风嘶吼着卷起地上的雪花抛到半空,看着乘务员风雪中摇晃的身影,留在雪地上深深的脚印和冻得红肿的双手,我不禁红了眼圈。
突然,广播里传来急促的声音:“旅客们请注意!旅客们请注意!9号车厢有旅客发生了急病,哪位是医务人员,请赶快到9号车厢去……”我急忙挤到9号车厢,只见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一动不动地躺在爷爷腿上,禁闭双眼脸色通红,一个旅客正在做检查,看见我过来,焦急地说小女孩高烧41度,必须马上送医院抢救,否则会很危险。我一听头一下就懵了,我的天!义马是个四等小站,连个医务所都没有,车站又远离城区,根本不具备移交旅客的条件,况且这漫天大雪,路都看不见了。
但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,我只好直接向义马市委请求支援,
三个小时后,义马市派人带着医生,还有大量馒头和煮鸡蛋赶到了车站。我立即安排小女孩儿准备下车,紧急送医院抢救。谁知小女孩儿的爷爷却犹豫着,磨磨蹭蹭不想下车,再三追问,他却突然哭了,说他没有钱上医院,身上只有5快钱,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儿,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,并马上通知乘务员捐款,有些热心旅客也加入进来,凑了9百多块钱交给了他,
救护车在飘摇的风雪中向医院驶去,越来越远……我在心里默默祈愿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平安无事。
花开花落,转眼又是一年。
繁忙的春运里,我依旧在严重超员的车厢里巡视。
在一节坐满民工的车厢里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儿的爷爷,只是怀里已没有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。
老人告诉我,那年孙女经过抢救虽保住了性命,但什么都不记得了,连爸妈都不认识,却一直记得是在列车上,老是问火车啥时候到站?老人用袖子擦擦浑浊的泪水,说他也要出去打工挣钱,好给孙女治病。
我愣住了,耳边暮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:“阿姨,火车啥时候到站啊?”顿时泪流满面……
阿惠(生活照)
作者:阿惠,真名李慧英。 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,中国朗诵联盟会员,市作家协会会员,原郑州铁路局列车长,现为河南靖程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导演部主任,新乡市话剧社导演,新乡卫水文学社副社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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