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北京走街串巷的游商中,除了卖东西、杂耍之外,还有修理行业的工匠。例如修鞋匠就是最常见的。
那时社会生产力水平很低,物质贫乏,一般老百姓生活都很艰难。一双鞋,从新到旧不知要修理几次,最后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换。所以修鞋这一行业,社会需求量就很大。我小时候住在西四牌楼附近,西四路口东是马市大街,这里是菜巿场,来往的人很多,每天都能看到修鞋匠在这里设摊干活。他们一般都是肩挑一付担子,前后两个圆筐,一个放大小不一、颜色不等的零碎皮料,以及缝鞋的麻绳,各种修鞋的材料,和干活坐的马扎,另一筐里放修鞋的工具,例如铁钳子、纳鞋用的锥子、钉子、缝鞋针,锤子、剪子、刀具等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拐子铁脚,这个东西是用五十公分长的粗铁棍,上面焊一个鞋底形状的厚铁板,下面有一个铁制的,或方或圆形的底座,戳在地上。干活时把要修的鞋套在上面,钉鞋掌用。另外修鞋这行儿不吆喝,而是敲击立在地上的铁拐子招揽生意。
那时百姓穿布鞋的居多,歌词说的“妈妈纳的千层底”,就是一般孩子成人的标配,上学能有一双球鞋就美得不得了,只有少数比较时髦、经济条件好点儿的穿皮鞋。所以不同材质的鞋,修理的方法和材料自然也有区别。像布鞋,最易损的是露脚指头,或鞋后开裂,这时鞋匠会根据破的部位和面积,剪下一块大小相当,颜色搭配的薄皮革,用锥子和针线一针一针给缝合好。如果是鞋前面底和帮断开了,他会把皮革窝进去缝。这可是手艺啊!我曾看见他们干这个活儿,把手伸到鞋里面,将带麻绳的针,从前头鞋底顶出来,针大线粗,得用钳子夹,用带钩的锥子钩出来,再和鞋帮连到一起,既要缝得美观整齐,又得填充物不硌脚,缝完了在鞋楦上敲打平整,这既是技术活,也是力气活,被针、刀划破手,是常有的事儿。有首诗形容得很贴切:“长街漠漠日西斜,又摆鞋摊压路牙。请君莫笑雕虫技,衣食奔波堪养家。”
有人走路有毛病,鞋底子会磨偏。尤其是脚后跟,经常是一边厚,一边薄,走路就会感到很別扭。到修鞋师傅这儿来,他们看鞋的材质找一块皮子,或选一块胶皮,用刀削成一个斜坡,放在薄的地方,正好把鞋底垫平,然后把鞋套在拐子铁脚上,从铁盒中抓一把秋皮钉,这种钉子钉帽下是四棱形的钉柱,师傅一下几个都含在口中,用一个吐一个,据说唾液能增加润滑,钉的位置那也早巳胸有成竹了,只见手起锤落,十几个秋皮钉已牢牢地各司其职了。也有的应顾客要求,直接把一个半圆形的铁片钉进去,这种铁片都是成型的,和鞋后跟形状契合,有的带小孔为进钉子用,有的一面巳经有好几个钉尖,对准用力揳就行,这叫钉铁掌。这鞋修好后真结实,走起路来铁掌碰地出喀喀声儿,孩子们穿上走路神气十足,脚底带响器。
现在物质极大地丰富了,鞋子稍有点儿毛病就当垃圾扔了,有的鞋没坏只是样式老旧过时,也就淘汰了,所以也很少看到修鞋的摊子了。不过我还是觉得,正所谓“厌旧喜新非正道,适脚知足走天涯。”